[亮懿] 费列罗事件
梦的详情:梦
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404寝室发生了一桩失窃案件。失窃对象是一颗瘪了一块的费列罗。
原本它只是一块普通的巧克力,将和其他巧克力一样度过平凡的一生,从工厂流水线里被制造出来被人吃掉进入物质再循环若干年后也许又是一块巧克力。可是这块巧克力是诸葛亮送的,这就让它与其他泛泛之辈区别开来,对司马懿来说有了特殊的意义。
他把那颗费列罗珍而重之地收起来,放在书桌上显眼的位置,以便他每天回到寝室一眼就能看到它。
可就在昨天,他下了自习回到寝室后,望着空空荡荡的桌面,心下一沉。
“我猜是寝室里的老鼠做的。”马超说。
“我猜还是只黄皮的耗子。”司马懿冷冷地说。
马超神色有些怪异,通过小声嚷嚷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不就是一块巧克力嘛,明天我去买一盒分你两个。”
他认识里司马懿不是那样小气的人,可司马懿今天却大有为了一块巧克力要跟他兵戎相见的架势。
司马懿痛心地说:“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马超更疑惑了,“是这块热化了吃起来口感特殊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在被子里捂热了给你。”
上周在教室里上自习时,司马懿听到诸葛亮叫自己的名字,于是作业堆里抬起头来,一块巧克力正从前方急速飞来。
司马懿曾经担任校篮球队队员,那一天却没有接住这颗圆滚滚的费列罗。它和司马懿擦身而过,重重地掉到地上,光滑的球面上砸出了一个小坑。
司马懿把责任推卸给这颗费列罗刁钻的飞行轨迹,教室里诡异的风向,唯独忽略了自己的帕金森。
尽管如此,他依然非常珍惜这颗费列罗。他把它从地上捡起,用书包带子擦干净包装纸上的泥土,然后温柔地攥在手心里,直到它变得越来越软。
司马懿没有心情再和马超过多纠缠。
“反正你不懂。”
心想这颗费列罗可真他妈惨,生得艰难死得憋屈。
“我早就吃了,师兄上周给我的。”旁观了整场争斗的元歌说,“我以为你也早就吃了。”
诸葛亮和元歌同级同班,谁都不知道元歌为什么要叫诸葛亮学长,也许这是一种特别的情趣。
“我也吃了。”周瑜说,“诸葛亮有一盒。”
“有钱真好。”马超说,“早知道我也去要一个。”
“这么热的天,你是想留着做费列罗标本吗?”元歌不解地问。
于是在这个夜晚司马懿经历了第二次心碎。第一次碎裂尚能拼接,这一次他的心变成了一堆粉末,在夏夜晚风里四散纷飞。
他的费列罗不是唯一的那颗。他对诸葛亮来说也不是特别的那个。甚至在诸葛亮的世界里连路人甲乙丙都算不上,顶多算路人葵。
星期一早上,诸葛亮例行公事来收作业时,司马懿顶着两个灯泡眼问他:“你上次为什么给我巧克力?”
诸葛亮把司马懿小组的作业本整齐地摞在之前收的一堆上,问道:“是有什么质量问题吗?”
“没有。除了熔点太低。”
“嗯,那就好。”诸葛亮抱着作业本堆离开了司马懿的位置。
一整节数学课,司马懿都在思索这颗扑朔迷离的费列罗。
下课后,司马懿忍不住向众人发问:“你们说,诸葛亮为什么要送给你们费列罗?”
“你为什么不用‘我们’而是‘你们’?”周瑜摸着下巴,发出角度刁钻的一问。
“这不重要。”司马懿说。
“我们当中,有三个人都收到了巧克力,你,我,周瑜,有一个人没收到,可以推断出,这个人就是马超。”元歌说。
“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你可以选择不说。”司马懿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韩信总结。
“让我们冷静分析,”马超把手搭在韩信肩膀上,“司马懿是二号数学小组的组长,给诸葛亮尽职尽责打了两年的工,所以这是给他的犒赏。”
“至于你...”元歌摸了摸下巴,看向周瑜,“这是对失败者的怜悯。”
高三第一次月考周瑜输给了诸葛亮,屈居第二,经过一番痛定思痛,他在心里暗下决心,发誓要在即将到来的半期考试里赢过诸葛亮。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在寝室里私拉电线,只为小台灯在学校拉闸后依然闪亮。时间就像牙膏管里的牙膏,挤一挤总能有。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周瑜就像打了鸡血,越学越来劲。尤其当他想到老年作息的诸葛亮此时一定进入了梦乡,就会为诸葛亮损失了好几个小时的宝贵学习时间而暗自窃喜。
下一次半期考试里,他依旧没能考过诸葛亮,于是他发誓不再发誓。
而元歌名义上虽然不是任何一个数学小组的组长,但他总是自发帮诸葛亮收数学作业,鞠躬尽瘁宛如第二个数学课代表。所以诸葛亮给他一颗费列罗也在情理之中。
“诸葛亮年纪轻轻就能体恤下属,关怀对手,笼络人心,果然英雄出少年,诸葛亮已经初具资本主义接班人的风范。”与韩信勾肩搭背的李白点评。
于是司马懿想起了更多事情,他问:“诸葛亮是不是会给你们说生日快乐?”
“师兄今年也给我说了。”元歌说。
“这个似乎是qq的定时功能。”周瑜摸出自己的手机,展示给司马懿:“系统会自动提醒好友的生日。说起来小乔下个月就要十七岁了,送女朋友什么礼物比较好呢?”
“自由。”韩信真诚地说。
去他妈的费列罗,去他妈的诸葛亮。
司马懿悲从心中起,自告奋勇去选数学小组长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诸葛亮。数学小组长可以每天都跟课代表说上几句,作业齐了,差一个,还是马超没交。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可笑。
往后的一段时间,司马懿总是千方百计给诸葛亮使绊子。实验课上趁诸葛亮不在往他的烧杯里倒点无色无味氢氧化钠再一顿搅拌,往白色粉末里混入别的白色粉末,用玻璃棒猛戳漏斗上的滤纸,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台。
诸葛亮不明所以地看着司马懿种种反常行为。他站在实验室最后面,耐心地等司马懿收拾完作案现场后才回到自己的实验台,重新配了一杯溶液,利用溶解度分离两种不同的粉末,并更换了新的滤纸。
比如故意弄乱诸葛亮按小组收的数学作业,把这个小组的作业本混到另一个小组里去,然后再迅速撤离诸葛亮的座位。
诸葛亮对司马懿所有无理取闹一向宽容以待。诸葛亮回到座位后,把被司马懿弄乱的作业本挨个恢复原位,一边整理一边思考司马懿这么做的目的。按理来说自己与司马懿并无深仇大恨,甚至还有一颗费列罗的缘分,司马懿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对他处处刁难。
想到这里,诸葛亮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世界上不可以计算不能被观测的除了量子力学,还有司马懿的脑回路。
下一节路由与交换实验课上,他决定主动缓和一下和司马懿之间的关系。
普通中国人传统的问候方式无非是吃了吗,天气真好这些,而诸葛亮与司马懿一样,都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
诸葛亮坐在司马懿身边的实验台前,礼貌问候道:“你数学为什么考59?”
作为数学课代表,他在发卷子的时候利用职权瞄了一眼司马懿的卷子。
“因为没有考到60。”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为什么数学考这低。”
“因为其他科目不容易考这么低。”
“端口pc连RS那里,路由器连console。”诸葛亮提醒他。
司马懿沉默地摆弄着自己的路由器。路由器的导线乱七八糟,他的思绪也纷纷扰扰。
“你为什么不去帮其他人?”司马懿问。
“我为什么要去帮其他人?”诸葛亮对司马懿没头没脑的问题感到疑惑。
“你可以给其他人巧克力,为什么不能帮他们做实验?”
“这两件事情一样吗?”
“我也不知道。”
是不一样的,对诸葛亮来说。
如果他要给司马懿一颗巧克力,他需要给其他人同样的一颗,才不会显得很奇怪。
他需要给每个人都说生日快乐,才不会能顺理成章对司马懿说上同样一句。
周末放学,诸葛亮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自行车。链条像脱臼的手臂一样软软地垂在两侧。
“你的车况不是特别好。”司马懿说。
“嗯。”诸葛亮点头,认同了司马懿的诊断结果。
只是简单的链条脱落,只要把链条先卡到齿轮里,捡一根树杈子挑着,转动到合适的位置,再放到另一个齿轮里就能重新上路了。
司马懿坐上自行车,一只脚踏在地面上稳住车身,客套道:“要不我送送你?”
没想到诸葛亮毫不犹豫地说:“好啊。”
轮到司马懿傻眼了,暗自后悔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这么热的天,自己一个人骑就够苦了,还要驮着诸葛亮这个逼,男上加男。司马懿再次在心里痛骂诸葛亮,这就是传说中的高分低能,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客气两句还他妈当真了。
后座一沉,司马懿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你回家吗?”司马懿问。
“到南塘路十七号。”
司马懿狐疑地瞪着自行车,诸葛亮的家不在那个方向,应该往城东才对。班级通讯录上他把诸葛亮那一页翻来覆去看得都能背了,绝对不会出错。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照做了。
夏天的蝉鸣声像海浪一样,一层接着一层翻涌上来。黄昏时热气慢慢褪去,剩下有一阵没一阵的凉风,穿过道路两边的绿树,吹在司马懿和诸葛亮身上。
夕阳的光浮在树梢上,也跳跃在司马懿的发梢间。
前方的巷口忽然窜出来一群蹦蹦跳跳的小学生,司马懿赶紧把刹车拉到底,整个车身都晃了一下。身后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抓了上来,修长的手指握住司马懿的腰,直到小学生身影消失不见也没有放下。
司马懿被诸葛亮这一下搞得心律不齐,脸红得发烫。他不禁庆幸当初没给自行车装一个后视镜,不然这不得被诸葛亮看尽洋相。
然而十七岁夏天的太阳出卖了他的心动。
从那以后司马懿没有再找诸葛亮的麻烦。
学期结束后诸葛亮转去了物竞班。竞赛班被安排在另一栋教学楼,此后司马懿和他失去了碰面的机会。
离开之前,诸葛亮找到司马懿,递给他两本练习册。
“这是我给你选的数学练习册,题量和难度比较适合你。”诸葛亮说,“这是上次的车费。”
司马懿养成了吃巧克力的爱好,他不止一次在心里编排过诸葛亮,因为巧克力的价格实在不够亲民。如果当初诸葛亮给他的是一包辣条,或者一颗薄荷糖,那他现在就不会贫穷至此。
当他倾家荡产搬回来一盒子巧克力,看到在一边啃辣条啃得不亦乐乎的马超,就会不自觉想到诸葛亮,以及那颗缺了一角的费列罗。
有的人短暂地进入了你的生命,最后又洒脱干脆地离开。
习惯是一件很奇怪的东西。一开始司马懿想象不出来教室里缺了诸葛亮的样子,这样他上课走神时眼神都不知道落在哪。后来慢慢就习惯了,他的人生不止有诸葛亮,还有别的重要的东西,比如一年后的升学考试。他捡起以前没怎么翻开的书,试着习惯以前讨厌的事。
做完作业后,他偷偷撕开一颗费列罗,巧克力的醇香在他唇齿间化开来。他朝窗外望去,那栋楼依然灯火通明。
他像往常一样翻开诸葛亮送给他的练习册,给空了的笔换了一根替芯。当一件不习惯的事情变成习惯后,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这是周末的最后一天,所以司马懿的心情难免有些低落。忽然间响起了敲门声,司马懿打开门,诸葛亮正站在他的家门口。
“你说得对,它的熔点的确很低。”
他对自己掌心的滚烫只字不提。
“你特地过来一趟,就是为了送一块巧克力?”司马懿难以置信地问。
“应该还有别的事。”诸葛亮把费列罗递给司马懿,“比如检查一下你的练习册,还有我们很久没有见到了。”
昨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到给司马懿出了一道概率题,答案是他和司马懿在一起的概率。而司马懿没有算出另一个解,机缘巧合下他们就此错过。这个梦如此真实,以至于他醒来之后依旧感到怅然若失。
所幸身上还剩了一颗费列罗,给了他一个来到司马懿家门口的理由。
“你为什么会有我的地址?”
“班级通讯录。”
不止司马懿有一页皱巴巴的通讯录,诸葛亮也有。
司马懿沉默半晌,“你这样会给我一种错觉,让我觉得我很重要。”
“不是错觉,司马懿,”诸葛亮轻轻握住司马懿伸向费列罗的手,“我想见你。”